2011年2月23日 星期三

小孩說:不要

景穎:
新年假期愉快嗎?今年年假較前兩年短,回娘家、到親戚家拜年…,,在匆忙的行程中結束年假.您們呢?小朋友第一個台北新年假期如何度過?雯雯的寒假應該也已經結束了,作息是否調適過來了?
最近寶寶似乎進入了所謂的”人生第一個反叛期”(聽說是兩歲到三歲,乙雯 似乎提早了…)對很多事情都說 “不要”,現在換尿布ˋ穿衣服ˋ吃飯…又成了拉鉅戰。 而且寶寶有時候睡醒(通常是午睡)起來有時會哭鬧,通常要安撫好一陣子,連用她最愛的看的巧虎吸引她也沒用,長輩說可能是沒睡飽,也有人說可能是作夢…,只是她小時候睡醒不會這樣,很想了解原因,但原因不得而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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禎:

不知為何我沒有收到你15日的來信。

關於反叛期這件事,說實在的我在養兩個小孩的過程上沒怎麼感覺到。

元元最近將滿三歲,對很多事情開始有自己的主張。兩個禮拜前,她們姊妹倆在玩遊戲,老姐說:「好,那現在你當我白雪公主,我當辛蒂瑞拉...」妹妹說:「我也要當辛蒂瑞拉!」老姐使出故技說:「好,那我當大辛蒂瑞拉、你當小辛蒂瑞拉。」老妹毫不讓步地說:「我是大辛蒂瑞拉~~,我長大了,你不知道嗎?」數日後,老姐拉長了臉跟我抱怨:「唉,真辛苦,老妹越來越不好騙了....。」

我感覺到的是孩子的成長。

有許多育兒書會提到“叛逆期”,我想那是站在父母管教的立場而進行的描述。其實這時候的孩子有甚麼可以反、可以叛的呢?隨著孩子的成長,他會漸漸感覺到自己的需要和能力,並試著表達出來,所欠缺的只是表達的能力而已。如果孩子說:不要。那他就是真的不要,也許他不再喜歡尿布的束縛感,也不喜歡大人規定的吃飯方式和內容。而且,很善變。這樣“應付”起來,當然是加倍的費力。不過這可能也是開始跟他建立遊戲規則的好時機。

隨著天氣變暖,也許可以開始訓練小雯不穿尿布。那麼就順著她吧。告訴她:「不穿尿布可以,但是要穿小褲褲,如果不穿小褲褲屁股容易生病,而且要尿尿要告訴我,我們要在馬桶上尿尿和便便。」當然,她可能還無法做得很好,多準備幾條抹布,如果她尿在地上或沙發上,也不要兇她,成長需要很多嘗試。更不要心急地鼓勵她穿回尿布,這是教她退縮。如果她自己因此要求穿回尿布,還要記得安慰她,說她其實做得很好,等到夏天的時候一定會更棒!遇到出門的場合,實在不適合,那就要告訴她:「不穿尿布就沒辦法出去玩,因為你還不會自己上廁所,只要回家了,就可以不用穿尿布。出去不行。」吃飯、穿衣的規矩大致如此,要拿出耐性不斷地跟她玩「朝三暮四」的談判遊戲,你讓出多些空間讓她做她想做的事情,並訂下底線或交換條件,即使是不吃飯。但是,她也要學著承擔這個決定的後果,例如不能出去玩或取消點心。約定好了就要做到,如果懲罰內容是不出去玩,或剝奪她的一項特權,例如吃點心、或看巧虎、或說故事。那就要堅持地執行下去,即使因此全家人都沒電視看,也不能隨便讓步。這不是嚴厲,而是要讓她知道甚麼叫言而有信。

因為我自己是這樣教養兩個女兒過來的,所以我知道這麼作的結果,最累的是大人。因為她又哭又鬧,我們必須忍受;她累了、餓了,我們還是得餵她吃;她出狀況,不配合,我們就得被迫改變行程或計劃。最難的是:還得保持好心情。

不過要是不這麼作,她的意願和想法無法得以伸張,不是變得壓抑內縮就是變得乖張“叛逆”,而且,更嚴重的是,她永遠學不會為自己的決定(哪怕是任性)負擔後果,這樣的孩子我們看過很多,自己犯了錯永遠推說是父母的錯、社會的錯,而不曉得是自己決定的錯。

我知道我的作法,在許多父母聽來實在匪夷所思。在我們的傳統教養觀念裡,還是希望孩子乖巧、柔順、不找麻煩,即使歐美尊重個人的思想不斷感染我們,骨子裡,我們還是很難反過來去“順從”孩子的意願。不過說到底,還是因為這麼作“太費事”了,明知她這麼作必會有甚麼“結果”,為何要這麼笨呢?

那是因為我強調,教育是一種過程。如果你不能陪著孩子一步步嘗試錯誤,再將你的精華經驗有技巧地傳授給她,那她會覺得你說的話不過是教條。到了張力的頂點或青春期,就真的可能會為反叛而反叛了。

我知道對你來說,這又有許多難題要面對。在你能力範圍內試試看吧,至少提高你的耐性,有條件地逐步調整面對小雯說不要的時候,採取的態度,態度才是關鍵。採取聆聽跟同情的態度,你的火氣和煩躁會降下來許多。

至於午睡的情況,不知道因為過年,你們的作息有沒有甚麼變動?孩子對自己的身體狀況通常很敏感,一段時間作息布對或身體比較虛弱,即使跟平常一樣吃、睡,也會出現睡不飽或吃不好的情況。我通常都依著她們去調整。有一陣子老大午睡都叫不太起來,或睡醒後就哭哭,索性就讓她睡到自然醒。後來我們的中醫師告訴我們,她的血氣有點下降。一段時間我們在早餐給她吃蒸烤帶皮的地瓜,並且暫時停掉乳製品及起司,多吃一點青菜,一、兩周後,狀況就不見了。睡醒時是否神采奕奕,在中醫來說是一個人健康的重要指標,比睡眠時間的長短還重要,你參考看看。

景穎

2011年2月13日 星期日

戀人

第一個戀人,在分手兩年後的電話裡告訴我:他很抱歉當初假裝愛我。我抱著受傷的心情度過了好些年。

第二個戀人在交往了一年之後,以惶惑的眼神問我:到底有沒有愛過他?之後每次當我想起他,記不清他的臉只記得他問的這句話。

第三個戀人與我在那盞溫暖檯燈下,聽著比麗‧哈樂黛溫柔沙啞的歌聲,一個看書,一個畫畫。忘記誰說了一句玩笑話,我們開心地笑起來,笑著笑著我的眼淚一滴、兩滴...,啪咑!啪咑!打在描好的黑線上,發出聲響。我對他說:「我們分手吧,我改變不了我自己...」

今天,情人節,我陪孩子看卡通影片,想起往日的戀人們。

有許多關心我的朋友至今對我離開創作,作一個全職媽媽感到惋惜,我也經常想到他們,懷疑自己是否真的不該如此斷然地,轉身離去。然後我模模糊糊地憶起昔日戀情裡,縈繞著一個關鍵的問題:「我愛過嗎?」

「媽咪,我的眼睛哭哭了,我要擦臉~~」我站起身,去擰了一把毛巾;「媽~~快來啊,這個書套好奇怪,沒辦法黏起來...」我坐在老大的旁邊,陪她再認識一次書套的結構原理;「媽咪,我可不可以吃香蕉?」「可以吃一根」我看著她的眼睛一邊說,一邊確認著距離晚餐的時間;「嗯啊啊~~圖畫紙擦破了,擦得髒兮兮...啊~~」我拿起一張廢紙再教一次,橡皮擦的正確用法。

如果我不曾放棄部分的自己,能像現在一樣,承諾並實踐我應允給孩子們的愛嗎?

愛也可能是一場空虛。

戀情來得容易,我們在本能的衝動裡,恣意任性,對自己失控的模樣感到驚駭、著迷。戀人們貪婪地相互索求更多的親吻、擁抱,更多的甜美話語,在彼此的熱情的眼神中,塗銷自卑、孤獨與恐懼。然而,每張“戀人樂園”的門票都印有遊園時限,魔法消失,長在戀人腳上的翅膀漸漸消失不見。「自我」張開強壯的指爪,牢牢抓住戀人們的腳踝。每一個戀人又恢復成孤倔自私的凡胎肉體,在付出與求償的拉鋸折磨中,一點點退回現實的算計裡。

「我為你放棄了考試的計畫,你卻還執意跟死黨去旅行?」「你沒有一次先問過我,總是只顧你自己!」「你對未來到底有沒有計劃?我算甚麼?」....「你愛我嗎?」

是了,我到底有沒有愛過你?

事隔多年,很多年。我當了一個母親。現在我想對第一個戀人說:「你說的話我相信,我們本來可以相愛,但是一開始我們就放棄去愛,怎能相愛?我當時太軟弱了,對不起。」我會對第二個戀人說:「是,你說對了,我不曾下定決心愛你。」

我的第三個戀人當初對我的愛要勇敢許多,他對我說:「不試試看怎麼知道。」他現在是我的老公,最親愛的伴侶。

在我的前半個人生裡,我一直擔心“去愛”,會讓我對自己的愛分了心。我不是不能改變自己,我是怕會因為對別人付出愛,而改變了自己。我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,因為付出愛、決定愛,真的會改變一個人。

今年的情人節,沒有鮮花、沒有巧克力,有孩子、老公需要我的叫喚聲,我成了一個敢去愛的女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