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3月17日 星期三

愛,到底多少才夠?

前一陣子,有一位藝人的兒子因為涉嫌在校園中販賣毒品,遭警方逮捕。藝人偕同他的妻子在電視上召開記者會,聲淚俱下地認錯請求社會給他們的孩子一個機會。我看著電視畫面跟著鼻酸,為犯錯的孩子心痛,更為他的父母心痛。那位據說素來參加許多宗教公益活動的知名廣播人說:是我跟我的妻子給孩子的愛不夠。

愛,到底多少才夠?怎樣給才對?

我的老公很愛孩子,老大出生後患了嚴重的黃疸,第六天回醫院回診時,醫師判斷尿道發炎必須隔離住院,老公驚慌失措地從醫院打電話回家,問我怎麼辦?急得都哭了出來,事後他跟我說當時真想抱著孩子衝出醫院,因為不捨得孩子獨自住院。兩個孩子除了吃奶以外的事,沒有一樣不是我老公包辦,洗澡、換尿片、出門兜風、煎藥餵藥...,朋友鄰居沒有一個不稱讚他的是一個超級奶爸。他對孩子付出的時間和心力,大家都看得見。

前幾天,大女兒在吃晚飯的時候突然嘆了好大一口氣,她問:「媽媽,甚麼時候才又不用上學?」開學還不過兩個星期,我很驚訝一直期待著開學的她,竟然態度大轉變。正想開口問明的時候,她爸爸語帶譏諷地說:「ㄟ,怎麼才剛開學就受不了了,這樣不....」我用眼神暗示老公先不要說話,然後故作若無其事地問女兒:「怎麼了,學校裡發生了甚麼事嗎?」女兒又嘆了一口氣說:「唉,現在吃午餐的時候,老師都要我一個人過去跟她坐,不能跟同學一起。飯又添得好大碗,我很努力吃,但是都吃不完。」「真的?飯有多大碗呢?」「這麼多...」女兒就自己的飯碗比劃著,「還滿出來這麼多,跟饅頭一樣...」「是喔!那真是太多了一點。老師有沒有說為什麼要你去跟她一起吃啊?」「有,老師說我吃飯都不專心,愛跟同學講話,所以要跟她一起吃。」

原來文文吃飯的習慣不好,老是全班最後一個吃完,老師以為她的飯量小,將她午餐的份量減半,可是她回來老喊吃不飽,她爸爸就將這件事寫在聯絡簿上。於是老師調整了她的飯量跟做法。我後來告訴文文關於飯量的問題,我們會跟老師溝通,但是跟老師一起吃飯是為了糾正她吃飯不專心的習慣,關於這點我是很感謝老師的。女兒聽完了問我:「可是我真的比較喜歡跟同學坐在一起吃。」我回答她:「如果你有把握做到專心吃飯這一點,你可以請老師再給你一次機會。」「不能請爸爸跟老師說嗎?」「不能,因為這是你對老師的承諾,要你做得到的時候,自己跟老師說。」

第二天放學的時候,老師告訴她的爸爸,文文提出希望老師再給他機會的請求,而她也非常專心地把飯吃完了。

每個人都希望被所愛的人了解,孩子也是如此。然而了解一個人是如此不容易的事,我們卻經常誤以為孩子比較容易被了解。孩子能有甚麼了不起的煩惱呢?大人們忙著煩惱自己的煩惱,而孩子卻經常就此迷失了,就像被粗心的大人遺忘在偌大的陌生廣場之中。等到父母回頭,根本回想不起來,孩子甚麼時候又怎麼會,變成了一個陌生的麻煩?

我的公公九歲就離開家鄉,十六歲加入軍隊之後,就再也沒有見過爹娘。如今他老人家活了將近一世紀,身體健康、思想清晰、為人正直慷慨、正面積極。不是每個孩子都有幸活在父母的呵護關愛之中,而那些努力自己長大的孩子當中優秀拔尖的,更不在少數。所以在這裡並不是認為無微不至的照料才能培養出健康優秀的孩子,關乎的是:既已身而為人父母,所為何來?藉著這個身分、這個恩典,我們是否能學習到「愛」。

傾聽、關懷、改變自己陋習陳規、改變對世界的成見、放下自我中心的習慣和身段、沉默或者開口...,很難,真的很難。然而如果我們衷心疼愛的孩子都無法讓我們學會,誰才能教會我們?孩子看待世界和生命,經常帶著一種不可思議的莊重和嚴肅,甚至是多數的大人都已遺忘的。我們對冷漠、譏諷和放棄較為習以為常。恐嚇、譏諷甚至羞辱,有多少師長父母以愛為名,深深地傷害著、抹煞著孩子的存在?最大的傷害總來自敬愛得最深的人,這難道是不可改變的嗎?

以孩子為師,其實讓我們有機會穿透自己生命的矛盾迷霧,看見真摯,藉此,我們變成一個更好的人。愛到願意為對方成長的愛,我想那才是足夠的愛。